最近几次跨年,我都会看看罗振宇的跨年演讲,寻找一点启发。
在2024年跨年演讲的最后,他推出了一个名为「文明之旅」的长期项目,每周一更,持续20年,每次讲述历史上的一年,从1000年讲到1912年,从50岁讲到70岁。
我感到震撼,因为当一个人,决定花上20年的时间去做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震撼我的并非是这个项目的庞大,而是这份决心的重量,以及隐藏在这份决心背后的深思与野心。
所以,作为一个文化与历史长河的漫游者,我也心甘情愿在这20年的时光里,一路陪跑。就像跟着阿甘奔跑的那一群人,企图从中获得一点对抗命运的信心。
那么,这一篇文章,对应的就是「文明之旅」的先导内容 ——「文明之旅:节目说明书」。
导读
为了让你有一个整体的印象,我先简单概括一下:
这期节目,视频长达85分钟,文字稿合计19279个字,介绍了「文明之旅」节目的设计理念和构想,着眼于历史上的“关键行动”如何推动文明的每一次具体进步,并通过梳理其所处的环境、面对的问题、对未来的影响,来开发这一片深藏于历史中的智慧宝库,从而达到最终目的——给当代的行动者以力量。
如果你稍微了解一点历史,就会发现,并非没有人做过这件事。
从时间上,司马光写《资治通鉴》花了19年,以编年体的形式,一路从公元前403年写到公元959年;从目的上,《资治通鉴》这书名的由来,就是宋神宗认为该书「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
只是时代进步了,在司马光的那个时代,他写书是要为统治者总结历史得失成败,而现在,「文明之旅」则是献给你我这样的平凡人。
顺着《资治通鉴》的脉络,继续向前走,又有怎样一番风景呢?我很是期待。
启发1:超长期项目的本质
超长期的项目,常常伴随着超额的收益。司马光在《释迂》一文中如此写到:
子知迂之无益,而不知其为益且大也。子知迳之有益,而不知其为损亦大也。子不见夫树木者乎?树之一年而伐之,则足以给薪苏而已;二年而伐之,则足以为桷;五年而伐之,则足以为楹;十年而伐之,则足以为栋。夫以为收功愈远,而为利愈大乎?
翻译过来就是:
你只知道直接的行动可能会带来立即的收益,但你没有意识到间接或迂回的行动也可能带来更大的收益。你只看到直行的好处,却没看到它可能带来的大损失。你见过树木吗?如果你砍下一年生长的树,那么它只能提供一些柴火;如果你砍下两年生长的树,它就能做横梁;如果你砍下五年生长的树,它可以做为大梁;如果你砍下十年生长的树,它可以做为屋顶的主梁。所以,虽然耕耘的时间越久,看似收效越远,但实际上可能带来的利益越大。
做一个项目,就相当于种下一棵树,期待其开花结果;而做一个超长期的项目,就相当于培育一棵参天大树,期待其孕育出一整片森林。
没人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人天性短视,而世界又如此喧嚣,裹挟着我们一窝蜂地追逐眼前的热点,却又对远处雄伟的高峰视而不见。
诚然,人们这么选是有理由的,做超长期项目风险巨大,收益遥遥无期、充满不确定性,不如去做一些简单直接的,成功率高的项目。
但是,商业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么简单而朴实,千军万马追逐热点,竞争激烈,收益自然会回归平均;一个人踽踽独行,独我一份,自然享有定价权和高利润。
如果我们再来仔细审视短期项目与长期项目的区别所在,你就会发现,短期项目的着眼点,是自己的短期利益,而超长期项目的着眼点,则是社会的长期发展。前者是竞争存量,路只会越走越窄,而后者是寻找增量,路只会越走越宽。
最重要的是,对于社会来说,一片又一片的森林却是不可或缺的,森林不仅仅只是树木的集合,更是一个复杂的生态环境,容纳了各种各样的物种,最终成为了社会本身的一个部分。
就如同《史记》、《资治通鉴》这样的书,它们早已经融入了中华文明的血脉之中,它们抱持的观念、观察世界的视角、讲述的历史故事,都已经进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日用而不知。
启发2:超长期项目的成功基石
做一个超长期项目,就像驾驶着一艘大船,在充斥着风暴、巨浪、礁石的大海之中航行,这其中的种种风险,在时间的积累下一定会爆发,成功是偶然,失败才是必然。
有一句话,叫做「未虑胜,先虑败」,既然风险如此巨大,如何才能尽可能提高其成功的可能性?
我问了问AI,它觉得至少要做到以下三点:首先,要有一个超长期的使命和远大的目标,这将是你在这个项目中不断前进的动力;其次,你需要有一定的资源和能力,用以支撑这个超长期的项目;最后,你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坚持,因为这样的项目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看到收益。
但我觉得并非如此,这个回答实在是太过于平庸了。
一个更好的答案是,一个长期项目的成功,其实并不在于我本身,而在于这个项目能多大程度上将他人卷入其中。他人之所以愿意卷入其中,则是由于长期项目能提供穿透时间长河的确定性。
确定性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东西,一旦某件东西拥有了穿透时间的确定性,我们就能形成稳定的预期,它就不仅仅能提供此时此刻的价值,还能够获得某种金融属性,将未来将会创造的价值折现到当下此时。
这种情况下,它就进入了自我强化的循环,当这个循环超过了某个临界点,便会超出创造者的掌控,从而进入社会的领域之中,成为了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相信到那个时候,哪怕是罗振宇同学出了什么意外,亦或者是“得到”这家公司破产倒闭,这个项目也不会停止,仍然会有其他人接过薪火,按照最初预设的轨迹,一步一步走到终点。
因为,社会的需求,已经成为了这个超长期项目真正的基石。
启发3:学习历史,并非是为了寻求答案
摩根·豪塞尔有一本书,叫《一如既往:永不改变的指南》,其中有一句话是这么写的:
研究历史的一个讽刺之处在于我们常常确切的知道一个事件是如何结束的,但是浑然不知它是从哪里开始的。
在读历史时,我们往往会有这样一个感觉,即每一个事件都有其背景和起因,而它的背景和起因又有它自身的背景和起因。就像一个拥有无数层帘幕的舞台,我们掀开前台的帘幕,看到的后台依然还有属于它的帘幕,依然还有它的后台。
我们很难确切地判断,某个事件究竟是从何开始的,这些无数个事件,就像N体运动一样,在历史的背景幕布上狂舞,绕得我眼花缭乱。更何况,历史的很大一部分,都永远地隐藏在了舞台的阴影之中,它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真正决定历史走向的那一部分,往往被埋藏在幽暗深远之处。
因此,我们能够获得一个基本的共识:历史是错综复杂的,任何妄图给历史下一个简单定论的人,都是狂妄自大之徒。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观赏这部精彩绝伦的舞台剧找到一个好的座位,获得一个有意思的视角,来重新阐述你所看到的历史。
例如司马迁,他就把中华文明的历史看做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史记》中的本纪、世家、列传,分别就是中华文明的干流、支脉和分布在文明两岸的人格成果。为什么?因为他要「通古今之变」,他要为刚刚大一统的汉朝,塑造一个统一的文化认同,有共同的源头,有明确的脉络。
所以,对待历史,人必须保持谦卑,但又不能失去自己的角度。我既要谦卑的承认,自己根本无法掌握真实的历史,但也正因如此,我才要多维度地去理解历史,探索历史的种种可能。
虽然,我们拒绝了一个确定性的答案,但是我们收获了无穷无尽的问题,并真正登堂入室,开始在历史这一座富矿之中,开采时光所沉淀下的无穷智慧。
究其根本,求知,并不是为了回到我们熟悉的地方,而是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这个角度来说,求知就是我们进入更广阔生活的通行证。
结尾
我想,如果一个人,能够将自己全部的生命、智慧与热情,投入到一个伟大的项目之中,为世界留下一份属于自己的痕迹,也不失为一条璀璨的人生路径。

